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燕京，寒冬腊月，大雪纷飞。

西郊萧家大宅，悲哭叫骂之声响成一片。众人围在一张床周围，面色不一。

床上，一位年仅四十岁的妇人已经没了呼吸。床边跪着一位少年满面悲戚，但还未流下一滴眼泪。

“父亲，你不该说点什么吗？”少年转过头，满是期许地看着床头的中年男人。

“小风，你母亲服毒自尽，我很惭愧，希望她一路走好。当务之急，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办后事吧！”萧文远面色中悲伤之色一闪而逝，咬着牙狠心道。

少年闻言险些向后倒去，颤巍巍的手臂抬起指着萧文远道：“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轻生吗？你不知道她为什么死都闭不上眼睛吗？”

“我……”萧文远张口欲言，却被身旁的美貌妇人一个狠厉的眼神吓退。

“为什么不敢回答我？是因为这个女人么？”少年指着那名美貌妇人，厉声道：“就因为你和她结婚能挽救家族危机吗？就因为攀上黄家你就能继续做你的萧家家主？我萧家儿郎何时要靠吃软饭苟且偷生了？”

萧文远闻言身子一颤，面上怒意更盛。

“萧风！怎么跟你父亲说话的？我黄玲好歹也是黄家大小姐，嫁给你父亲难道还委屈你萧家了？”黄玲尖声一喝，叉着腰道：“再说，我嫁过来对你萧家有多大好处你不会不知道吧？要不是我顶着风声住进萧家来，你早就喝西北风去了，哪还有你的萧家大少爷做？”

萧风紧紧攥着拳头，强忍着不去看不去理会那个刻薄虚荣的女人的恶言相向，继续祈求着自己的父亲。

“父亲，你看看，床上躺着的是我母亲！她为你生了两男一女！不管她曾经给了你怎样的难堪，但是她已经死了啊！到这个时候你还要让这个女人留在家里吗？”

“小风，我对不起你妈妈，但是你黄姨已经是我萧家人，断不会再有其它说法。”

萧文远怒不可遏，但仍是压抑着心头火气。今天的事情闹得已经够大了，萧家再禁不起更重的流言冲击。

萧风终于抑制不住眼里的泪水，他再不去看那个他叫着“父亲”的男人，而是更加狠厉的瞪着眼前那个一脸得意之色的黄玲。

“父亲真是伟大，一心为家族着想，但我萧风容不下这个女人！我母亲死，不是为她腾地方的！”

他尖声一喝，竟是掏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枪对准了黄玲。

黄玲被枪口一指立刻花容失色，忙躲到了萧文远身后。在场的大多数人也都被萧大少的举动震惊，一时间场面很是混乱。

“逆子！”萧文远厉声一喝，然后快步上前闪电般夺下了萧风手中的枪，紧接着他甩手一个耳光将萧风抽倒在地，“我萧文远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！”

萧风嘴角流出了猩红的血，他的左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，传来一阵火辣的疼痛。但是，他连哼一声都没有，反而挣扎着起身跪在了原地。

他冷笑着，讽刺至极地说道：“正好我也想问，我的父亲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！”

萧文远闻言愈加愤怒，刚想抬手补一巴掌时却见萧风毫无躲闪地抬头望着自己。

那种冰冷的眼神，让萧文远这位曾屡立战功的军人都忍不住打冷战。

“你教我育我十六年，好多话我没有听。但是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，我记一辈子！”萧风倔强地昂着头看着萧文远，眼里满是决然之意。

“混账！”萧文远拿起枪对准了自己的亲儿子，怒喝道：“这就是你的为子之道吗？”

“若是我的儿子敢和我说这样的话，我不会愤怒，反而会很欣慰！”萧风看着自己的父亲，将心中最后的一丝不舍埋在了最心底。

“我今天就杀了你这个不肖子！”萧文远怒不可遏，竟是拿枪抵住了儿子的头！

包括萧风在内，没有人会怀疑萧文远开枪的勇气。他曾经，也是一个叱咤风云的铁血军人！

“刚才没在第一时间杀了那个贱女人是我怂，我现在倒要看看我这怂样是不是遗传的你！”

萧风知道萧家崛起靠的是爷爷父亲的铁血，但是自从商以来爷爷不问世事，父亲也变得阿谀世故。他很想看看，他的父亲是不是被利欲熏了心。

“小风，你不要逼我！”

萧风再次冷笑，“你逼我母亲离婚的时候，她这样低声下气苦口婆心地求过你吗？”

“你……好好好！我今天就替萧家的列祖列宗清理门户！”

“够了！”

千钧一发之际，一声苍老但不失威严的怒喝让过激的萧文远恢复了一丝清明，他回头一看，发现自己的父亲、萧家老爷子萧定边站在了门口。

“爸，此子大逆不道，不动家法我黄玲可不答应！”

黄玲见老爷子出面，忙迎上去想搀住老爷子，没成想被老爷子甩手拂去。

“萧风顶撞长辈，意图行凶大逆不道，但毕竟没有酿成大祸！”萧定边迈着颤巍巍地步子缓步走向萧风，饱经风霜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。

“所以我决定将萧风逐出家族，各系宗族当引以为戒！”老爷子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萧风，又看了一眼还拿着枪的萧文远，沉声道：“就这么定了！”

萧文远看着父亲，终于还是收起了枪，欲开口说些什么，又强行咽了回去。跟上来的黄玲见此，恨恨地瞪着丈夫。

萧风看着爷爷，眼里闪烁的情感一时间连他自己都分辨不出是什么。

“爷爷，连您都认为我做错了吗？”

老爷子并没有答话，伸出手想最后一次拍一拍孙儿的肩膀，可是那只已满是皱纹的干枯的手刚刚抬起就攥成了拳头，复又背回身后。

沉默良久，老爷子终于颤声道：“事已至此，你走吧！”

萧风眼中热泪终于溃堤。

他知道他没有听错，泄愤一般一头磕在地板上，“孙儿不肖，还望您老保重身体！”

萧定边七十岁高龄，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孙儿叩首告别，脸上不舍之色终是掩盖不住，张着嘴几欲开口，但最终还是狠下心转身离开。

只是他那脚步更加蹒跚，似瞬间老去十岁之多。

萧风扶着床起身，将自己的母亲用被子盖住，想将她抱起来，带她离开这甚于宫墙的大院。

“萧风！你想干什么？”萧文远不知萧风要做什么，大声喝道。

“不要再叫我萧风！”萧风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，声音却一度哽咽。“从现在开始，我叫凌风！我只有母亲凌傲霜！这里脏，我要带我母亲离开！”

凌风尝试抱起母亲，但是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只想扑在母亲怀里大哭。

人群中终于爆发出一阵哭声，他不用回头就知道那是小自己三岁的弟弟萧林。这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走到床边想帮哥哥一把，却是被凌风一把推开。

萧林跌坐在地上，哭得声嘶力竭。

“你今后就是萧家长子了，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你不知道么？”

“哥，你不要走！你不要走啊！”

萧林大哭着，爬起来死死拽着哥哥的袖子。

“我离开后，好好照顾妹妹，莫让别家疯妮子带坏了！”凌风抓着萧林的手腕，狠心挣开。

他看了一眼那个红着双眼的小女孩，又看向站在女孩身后的女子，哽咽道：“轻舞姐，我已经不是萧家人，你我婚约自然废除。萧家不可靠，赶紧找个人家嫁了吧！”

戚轻舞失声痛哭，蹲下身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女孩，直到凌风离开也没勇气说出一句话。

凌风抱起母亲环视全场，他要记住这里所有人的面孔，终有一天，他们要为他们的苟且和无情付出代价！

萧文远怔怔看着自己的儿子吃力地抱着妻子一步步离开，没有说一句话。

屋外，大雪已下了半尺有余。

凌风从未觉得燕京会这么冷，那种冷能沁入骨髓，将心和血一起冻结。

他抱着已经没了体温的母亲一步一步走向大门。

唯一还有点温度的，就是大门外被拦下的那个人。

“雪姨，母亲走了，她就这么走了啊！”

凌风痛哭着跪在了雪中，滚烫的泪水离开脸颊时，已然变成了冰！

“没出息的东西！你给我起来！”凌傲雪抱过姐姐，竟是一脚将凌风踹到在雪中。“我要你永远记得这一天，记住你妈妈是怎么死的，更要知道你将来要做什么！”

凌风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，只是闭着眼睛趴在雪地中。

“跟我上车！”凌傲雪将死人一般的凌风拖进了车中，面布冷霜道：“你在华夏呆着的话，黄玲那个贱人不会放过你的。我会立刻送你出国，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！”

凌傲雪为凌风拍去身上的雪，捧着他的脸，为他拭去嘴角的鲜血，柔声道：“从现在起，你就是我凌家的孩子了！外公和雪姨会等你长大，一起把这燕京的天捅个窟窿！”

凌风看着这个和妈妈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，紧紧攥住了拳头……